北京購車詐騙團伙為騙定金設局設套 警方談抓捕經過

據經濟之聲《天天315》報道，近些年，外省消費者進京購車，遭遇低價購車騙局的事件層出不窮。他們大多是在網上查到某個汽車銷售商發布的低價購車廣告，然后來京買車。但是在北京買車的過程中，不知不覺地陷入了銷售商布置好的“合同陷阱”，最終因為對方人多勢眾，人生地不熟不敢惹事，只能吃啞巴虧認倒霉，不僅賠了高額定金，車也沒買成。

這些低價購車騙局其實并不高明，卻有不少人中招。今年3月28日，房山警方抓獲一個49人購車詐騙團伙，警方當場查獲已簽訂的購車合同100余份，涉案金額高達1000余萬元。目前這個案件已經進入檢察院審查起訴階段。

今年4月份，有不少媒體關注并報道了49人購車詐騙團伙被抓獲事件，類似糾紛也因此“消停”了幾個月。但近期一些騙子似乎又開始蠢蠢欲動，互聯網上又出現不少低價不實的車輛信息。

這些汽車銷售商是怎么設局設套的？消費者該如何甄別出哪些是虛假購車信息？《天天315》記者聯系到了49人購車詐騙案的辦案民警張宇，他向記者詳細講述了整個案件的來龍去脈。

張宇：“2017年年初，過了年之后，在將近2月初的時候，有人向我們報警了，因為我們是四個警區，每個警區都接到了報警，他說他買車被騙，沒有其他詳細的內容。經我們了解，這些事主報案的人，以非京籍居多，他們就是在網上看到58車、愛卡汽車還有汽車之家這些主流的媒體，他們都發信息，舉一個例子，一輛五菱的車在4S店售價5萬塊錢，他網上的標價可能就3.8萬，優惠力度是非常大的。他們在網上看到這個信息過來買車，來了之后賣家說我這有車，簽個合同交定金吧，交多少錢定金？交30%。簽合同，合同快速給你翻頁，基本沒太多的人看清合同再簽字，都是匆匆忙忙的簽了字，合同里面的問題非常大。交完定金就帶你看車，結果他們這兒沒有車，都去4S店看車。一說提車的時候，這會兒就說了，買車沒問題，我們這里邊還有30%的服務費，你看這個合同，這個用他們的行話叫‘擺’，這叫擺了一道，給你攤牌了。他就是在4S店的基礎上再收你30%，比4S店還要貴，然后還有裝飾費，最后到我們這兒出警的環節的就是2萬塊錢定金退多少的問題。”

記者從房山公安分局西潞派出所那里了解到一些消費者報案的情況，今年3月初一位新疆的消費者在這些店內買漢蘭達汽車,接待的男子謊稱購買漢蘭達可優惠8萬之后，提出先交65000元現金,再去看車，消費者交錢后，另一名男子帶他去4s店看車，看車后要提車時，這名男子才攤牌，讓消費者看合同，消費者這才得知不能優惠而且還要多付一筆“服務費”和“裝飾禮包費”，才能提車。消費者提出退車，這時這名男子將這位消費者帶回到該公司的一間小房間內商談，稱只能退1萬元現金，這時消費者發現被騙后報警,經當地民警調解,對方退給消費者64000元人民幣。

以前《天天315》也報道過不少低價購車糾紛，一些消費者在被騙后也都向派出所報過案，但得到的答復大多是，這類案件屬于民事經濟糾紛，公安局不立案，只能通過向法院起訴來解決。房山區西潞派出所為什么能以刑事案件立案偵查抓捕？合同當中到底存在哪些貓膩？辦案民警張宇介紹，這種案件確實是屬于擦邊球案件，不易定性，確定立案調查也是經多方討論的結果。

張宇：“合同里最大的問題就是如果購車方中途違約，他交的30%的定金是不退的，他們不會去細看合同里面隱藏的這些內容，這個合同用我們的話說就是，經過幾波騙子的改進，絕對有能夠逃避法律的能力。起初只要不去深究，他們就去法院自訴，是法律糾紛，但是這么多人受騙，這就是一個敏感的詐騙事件，從民警的偵查來看，短短一個月發生了這么多起，以后還要高發，然后我們就大量取證，進行了多次的便衣蹲守。”

張宇介紹，在調查取證的過程中，他們偽裝成購車人多次到位于西潞街道月華大街的汽車銷售中心，與業務員正面接觸。經調查取證，他們發現這是一個組織嚴密的詐騙團伙，4家不同名字的汽車銷售公司實為兩家公司，并沒有銷售汽車的資質。一家公司分為6個小組，每組由一名小組長帶頭，具體的業務內容是發布信息、約談客戶、實施詐騙設置崗位，每個項目談成后，業務員可以拿到10%的提成，而公司的主要經濟來源就是購車人的購車定金。

張宇：“這類公司有話術培訓，一切目的都是讓你到店里，到店他們就會有錢，一人10%，在網上用低價引誘你來。它本身沒有汽車銷售資質，最后模糊合同或者讓你快速簽合同，最終達到騙取定金的目的。”

張宇介紹他們在抓捕前遇到的最大的難題還是，這個案件是否構成欺詐，該如何定性。

張宇：“我們最主要的問題是案件的定性問題，這是一個非常大的難點，也通過多次會商，局領導認為沒問題，他們有詐騙的嫌疑，而且房山分局愿意開這個先河。基本事實夠，有犯罪的嫌疑，然后我們準備去抓他們。”

張宇介紹，根據前期偵查情況，這個團伙涉案人員主要分布在房山區西潞街道、豐臺區園博園大街寫字樓內。專案組在兩會期間到上述兩窩點進行摸排，發現團伙成員并沒有在工作地點。后來經過進一步偵查又發現一處窩點位于豐臺青塔區大成時代大廈，專案組認為時機成熟制定抓捕計劃,共組織警力70余人，特勤20余人，在今年3月28日上午8時許，分三隊分別對三個窩點開展圍捕，共抓獲49名涉案人員。經現場清點,在保險柜內發現已簽訂的購車服務合同100余份、各類工作帳本三十余本、用以在網上發布消息的電腦50余臺、各種票據數千份、公章二十余枚、POS機數臺。

目前這個案件已經進入檢察院審查起訴階段。房山警方特別提示廣大消費者，買車一定要到正規的4S店進行選購，不要貪圖便宜,謹防陷入“低價銷售”騙局，一旦上當受騙要及時報警。

北京中聞律師事務所律師李斌以及北京潮陽律師事務所律師邵桐共同就相關話題做出分析解讀。

經濟之聲：今年4月份，有不少媒體關注并報道了49人購車詐騙團伙被抓獲事件，類似糾紛也因此“消停”了幾個月。但近期一些騙子似乎又開始蠢蠢欲動，互聯網上又出現不少低價不實的車輛信息。記者從警方處了解到，這些騙子不斷轉移辦公地點，使得調查取證，一網打盡存在很大困難，所以外地購車者在京被騙事件屢禁不止。這類案件層出不窮的原因有哪些？如何才能將這些空手套購車定金的企業一網打盡，兩位有哪些建議？

李斌：“除了流竄作案以及消費者的防范意識低，還有一個原因是，這個案件提到，它確實有一個購車服務合同，也就意味著他們自己有一種僥幸心理。作為嫌疑人來講，他覺得一旦案發東窗事發，這是一個民事經濟合同糾紛，不作為刑事案件處理。

當然，如果想一網打盡其實很有難度。因為這種犯罪具有很強的流動性，同時有很大的分散性。因此，作為警方，在接到類似報案信息之后，如果發現涉嫌刑事犯罪，立刻進行立案偵查，同時要并案進行偵查。作為被害人，也要積極主動報案，因為其所提供的每一個信息都可能為將來公安機關及時抓獲嫌疑人起到一個很好的推動作用；此外，完善偵查手段，各方進行更加緊密的配合，使得此類犯罪活動的發生少一點漏洞。”

經濟之聲：房山警方提到這期案件中涉及的訂車合同存在多處“缺陷”，兩位看過合同，警方認為經過幾波騙子改進，有逃避法律能力的合同，這個合同當中到底存在哪些貓膩？簽訂前如果仔細看合同，是不是還是很容易發現的？

邵桐：“消費者在購買這個車輛的時候不仔細看合同，這有很大危險性。騙子所謂的定金和服務合同當中所謂約定的不管是對價款還是服務費的稱呼，其實在法律上完全不是一個概念，定金是為了履行合同，一方交付定金是為了擔保合同繼續履行；服務費是作為代理購車企業收取的報酬，兩者在法律上是完全不同的。而由于消費者本身不仔細閱讀合同，也沒有看到定金與服務費之間到底有什么樣的關聯關系，造成詐騙團伙所稱的服務費和定金在主觀意圖上產生了錯誤的認識和定位，導致警方很難介入到這個民事糾紛當中。其次，這個合同存在一個很大的弊端，也就是說，消費者在網上看到這個代理企業承諾低價購車，但是在合同簽訂的時候，合同條款當中卻沒有對于低價購車的承諾予以明確的約定，或者企業沒有承諾應當承擔什么樣的合同責任。”

經濟之聲：簽訂合同之前如果要仔細看合同，有些陷阱、漏洞等是不是還是容易被消費者所發現？

李斌：“沒錯。大標的交易額的合同，消費者在簽訂之前一定要認真閱讀條款，假定有些內容并不是很明確，不太理解，可以參考一些專業人士的意見。作為消費者來說，他所最關注的問題是所買標的物的具體指標，比如型號、配置、顏色有沒有明確在合同當中去；第二，合同價款以及合同價款支付方式；第三是違約責任，包括爭議解決。

從本案的合同來說，首先作為一個居間合同，它收取總價款30%的報酬很顯然過分高于其實際所付出的勞務。第二，合同當中對消費者的違約責任規定非常嚴重，比如，如果消費者確定車輛之后不得要求退換，同時不能夠要求調換車輛、顏色、型號以及配置，否則，不退還所有的費用。其實在交定金之前，消費者應該考慮跟品牌經銷商核實一下，是否有其他經銷渠道，能不能給最大的優惠，折扣是多少。同時，在真正簽訂合同的時候要明確自己的責任到底有多重；在支付價款的時候應該有一個自己的考量，消費者的主要任務是付款，款一旦先付出去就陷入了被動，對方一旦違約，消費者很難去維護自己的合法權益。

總之，在簽合同的時候，消費者一定要看清楚合同的約定對自己是否有利，如果是不利的霸王條款，要對其提出質疑，尤其在簽合同之前，我們要考察合同的相對人是否是一個合法的機構，比如有沒有領取營業執照，是否是有效持續的一個企業等。”

經濟之聲：以前《天天315》也報道過不少低價購車糾紛，一些消費者在被騙后也都向派出所報過案，但得到的答復大多是，這類案件屬于民事經濟糾紛，公安局不立案，只能通過向法院起訴來解決。房山區西潞派出所現在以刑事案件立案偵查并抓捕了犯罪嫌疑人，目前這個案件已經進入檢察院審查起訴階段。房山警方在講述案件來龍去脈時，提到了一個詞“擦邊球案件”，哪一類案件屬于擦邊球案件？

李斌：“其實所有的交易，汽車、房屋或者其他一些標的物都可能存在這種情況。因為犯罪嫌疑人想非法占有別人的財物，必須有一個合法的外衣，于是用一個交易的形式掩蓋了犯罪的本質。房山警方實際是看透了現象抓住本質。

一個案子到底是民事糾紛還是刑事案件，我個人認為，要考慮到這個民事合同里所擺明的交易是否真實存在，再看是不是能夠真實地去履行，而不是說只是假定有一個交易，而其他都是不可能實現的目標。比如交易的相對方是否是一個合法的商業性主體，是否具有經營資格，所說的標的物是否真實存在，有沒有虛構相關信息。

這個案件當中，如果它和真正的品牌經銷商之間不存在所謂的合同關系，不存在相關的合作協議，也就沒有它所提到的大優惠折扣，很顯然，它所虛構的事實對于消費者訂立合同具有重大影響，而它的目的本身并不是完成一個交易，而是以交易作為一個幌子去騙取財務。因此要從本質上看是否具有真實的交易內容，是其他形式的犯罪，還是一個真正交易的性質。對于警方來說，我們不能夠介入到民事糾紛當中去，但對于虛假的，沒有任何真實交易的，明確為了非法占有他人財物的犯罪行為，也要及時果斷地進行立案。”

經濟之聲：房山警方的做法是不是開了一個很好的先例？

邵桐：“房山警方的做法確實在全國的公安系統內做出了一個很好的典范，應該給房山警方點個贊。另外，因為公安機關畢竟在刑事案件的整個辦理流程當中的一個環節，所以建議相關的司法機關對于這種相類似的案件給出一個統一的司法解釋，再遇到相同的案件的或者類似的案件時，所有的司法機關應當形成統一的認識，然后對于是否構成刑事案件給予一個明確的說法。這樣在現實辦理案件的過程中，大家能夠掌握一個統一的標準，從而為維護消費者合法權益起到積極作用。”

經濟之聲：這些低價購車騙局其實并不高明，卻有不少人中招。兩位認為這類騙局的套路是怎樣的？消費者怎么甄別？

李斌：“它首先公開發布一個遠遠低于市場的價格，以及能夠購到車的渠道信息來引誘消費者，畢竟很多人都有一種貪便宜的心理。當被引誘后，它就會用相關的措施來誘使消費者簽訂一份非常不公平的合同，同時要求消費者把相關款項先交給對方。當消費者發現有問題回過頭來的時候，對方會拿合同出來說，簽的白紙黑字，對雙方有約束力，按照合同約定不應當予以退款，而且消費者還要向其承擔違約責任。

這就提醒消費者，千萬不要相信過度低于市場價格的相關信息，要增強防控心理。公安機關后面的偵查打擊，檢察院、法院后面的刑事責任追究，都是事后救濟的程序，事前如何防范避免上當受騙，這是我們要做的功課。”